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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0章 神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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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0章 神君

小白虎的心境轉變, 後續影響可謂翻天覆地,似有一雙無形大手推動著山林覆蘇,生機增長快到不可思議。

隨之而來的, 還有一段空寂冰冷的記憶。

藿小葉看到了矗立高空的巍峨宮殿, 磅礴神力環繞, 正殿橫匾鐵畫銀鉤般四個大字:帝山大殿。

恢宏的宮殿分外冷清, 僅有幾位侍女侍衛在此伺候,他們喚大殿的主人為帝山神君。

有人解釋為, 神君念舊,那些提升神君實力的重要息壤就來自帝山,一片悄無聲息死去的山林。

在神界,眾神皆知帝山神君對帝山情之所鐘,不僅自己冠以帝山之名, 更是從山林撿回一只小白虎收為養子,姓氏同樣隨了帝山,取名帝白。

這只被神君培養為繼承者的小白虎,天賦驚人, 自身戰力極強。從少年到青年,帝白斬妖邪平叛亂,殺出了赫赫威名,一躍成為神界名副其實的年輕戰神。

此刻, 帝山神君高坐在大殿之上,他一襲白袍,衣擺光芒流動,浮現出美輪美奐的帝山四季風景, 發髻別著一支淺綠玉簪,簪首是一串淡紫的藿香花。

瞧著殿內教導數載, 而今得以成才的孩子,神君深感欣慰:“再過一段時日,又到了六界青年才俊的歷練,你也一同前往……”

神君話語頓了頓,接著說:“三思而行,切莫莽撞。”

身姿挺拔的青年上前一步,神情堅定:“此番六界歷練,我定當全力而為奪得首位,揚我帝山之威名,以此賀父親與爹爹大婚。”

六界歷練,困難重重,是對六界年輕一代的考驗,也是從中挑選新的六界之主。

六界天才何其之多,帝白深知脫穎而出的不易,更清楚奪得首位的艱難。他知道神君希望自己贏得歷練,而他同樣盼著以此為賀禮,報答悉心教導自己的爹爹,以及從未見過面的父親。

剛入帝山大殿那會兒,年幼的小白虎惶惶不安,自己何德何能得到神君看重,從人人避而遠之的天煞孤星,成為人人羨慕的帝山大殿的小主人。

對此,神君解釋為,帝白是僅剩的帝山之子,是山靈與神君唯一還活著的孩子。

帝山的山靈正是神君此生的伴侶,而帝白另外的幾個兄弟姐妹,他們與父親一樣,早早隕落了。

無人知曉帝山神君有一位伴侶,還有幾個孩子。

帝白困惑,在自己的記憶之中,從未出現過父親和其他兄弟姐妹的身影,但神君既這麽說了,他就這麽相信。

昔日為自己遮風擋雨的山林,山靈自是當得父親之名,如今為自己遮風擋雨的帝山大殿,神君理所當然是自己的爹爹。

他有父親,有爹爹,有兄弟姐妹,並非孤身一人舉目無親,他要用自己的雙手破開天煞孤星的命數。

奮起的帝白進步神速,不願讓培養自己的神君失望,哪怕他想不明白,為什麽神君要他進入六界歷練,而不是自己參與其中。

憑神君的本事,且不說六界之主,神皇之位完全可以爭一爭。

然而,神君對身處何位絲毫不關心,認認真真的指點小白虎,以遠超帝山大殿繼承者的要求,仿佛在完成一件必須完成的事。

神君交代完了此番歷練的各事項,帝白剛走,神君又聽得敲門聲。門外侍衛稟報,有送給帝山神君的大量奇珍異寶,詢問如何處置。

“全都退回去。”神君收起了笑意,神情淡淡。

帝山神君年輕俊秀修為高深,剛得神位,媒人就多到踏破了門檻。不只是諸多神君,其餘各界不少生靈也有意結親,借帝山神君的神力孕養血脈優異的神胎。

不曾想,溫和的帝山神君無欲無求,不為任何人心動。他向神皇討要了一塊古怪封地,將妖界邊緣的荒山挪入自己家中,更是以帝山為封號,清晰表明自己的歸屬。

神君心在帝山,也只在帝山。

偏偏天之驕子們不肯放棄,為博得神君青睞時常大打出手,他們堅信是神君未曾見識他們的本事,方才婉拒他們的追求。

即使神君收養了小白虎,延續帝姓,傾慕帝山神君之人也沒有減少。他們愈發積極的送禮收買小白虎,力圖通過小白虎,贏得神君的好感。

小白虎脾氣暴躁,見不得這些彎彎繞繞,更聽不得別人明裏暗裏的貶低帝山。

自己有父親,是帝山的山靈,哪怕父親不在了,爹爹心中也只有父親。這些壞家夥沒資格覬覦,來一個,他打一個。

起初,人人都說,帝山神君救世間生靈於水火,性情溫柔,最是容易相處,是漫漫長生道路上極佳的伴侶人選。

後來,他們深刻體會到,一旦涉及婚嫁,帝山神君不再溫柔,拒絕得毫不留情。

有人疑惑,神君大好年華何必枯守荒山,也有人懷疑,這些是神君故意設置的考驗,所謂的亡夫子虛烏有。

無論神君拒絕如何堅決,總有些不信邪又不甘退步的,不見到神君身邊站著伴侶,他們絕不認輸。

帝山大殿的仆從一開始也並不是這般少,只是仆從多了,心思自然也就多了,某些收了好處,三天兩頭往外遞消息,某些張口閉口替追求者說好話,甚至某些采用了不入流的手段,強行要生米煮成熟飯。

神君震怒,帝山大殿盡染鮮血,一向救助世間生靈的神君亦有不可觸碰的逆鱗。

帝山神君拂去心底的不耐煩,不願在即將到來的大喜之日,為旁人旁事煩憂。他再次冷漠拒絕了送上門的禮物,轉身離開正殿。

大殿後方的山林張燈結彩,小木屋貼上了囍字,擺放了紅燭,床上鋪著大紅的喜被。這是神君為自己和自己伴侶準備的喜房。

縱是用神力維系,隨著逐年崩塌,山林剩餘的依舊越來越少。

神君試過為山林驅除死氣,為山林種滿花草樹木,為山林鋪滿生機,都失敗告終。山靈是魂,山林是身,沒了魂魄的空殼如何活。神君擁有漫長生命,無盡歲月,可山林所剩的日子不多了。

在這段最後的時光,神君要達成自身所願,拜堂成親,把自己的命與山林系在一起。

神君拎起酒壺,身影一晃邁入山林核心,泥土正中有一處明顯的缺口,曾是放置息壤的地方。

他斟滿一杯酒,倒在地面,隨後,又為自己倒了滿杯一飲而盡。

“帝則……”

他張了張嘴,喚了一個名字。

曾經的自己一無所知,為得到息壤而激動,在為何解開息壤封印而苦惱,沒能多看一看這片山林。

直至舊六界生死循環恢覆如初,自己因救世有功得了神位,卻莫名的高興不起來,身邊似乎少了什麽,安靜到可怕。

鬼使神差的,他想起了息壤所在的荒山,想回去看一看。

一看才知,自己獲得神位的那一刻,山林開始崩塌,仿佛完成了此生使命,最後一絲存在即將被這世間抹去。

以後這裏會有新的山巒,新的湖泊,不管怎樣的山川河流,不管怎樣的風景,都已經不再屬於帝山。

許是成為神君修為大增,許是冥冥之中的命運感知,再度踏入山林,他眼前出現了某些意義特別的畫面。

掛滿紅綢的喜慶山林,自己與山靈拜了天地喝了合巹酒,他們結為夫夫,約定了生生世世不分離。

他看到了他們緊密交纏的姻緣紅線。

這一生,神君救了無數生靈,卻未能救下自己的伴侶。

他以為自己無欲無求,不懂得怦然心動,接受不了任何人的親近。這一刻他後知後覺,自己也有欲有求,只是那個讓他有欲有求的人不在了。

年輕的神君倚著缺了一塊的山林核心,沈默的坐了整夜。

返回神界後,神君向神皇求了一塊特殊的封地,位於妖界與人界邊緣,一處正在消散的山林。

與其無人知曉的消失,不如由他守護,延續山林存在的時間。

熱鬧非凡的慶祝宴,神君迎著賓客們震驚的目光,為自己添加了一個出乎意料的封號,帝山神君。

別人都忘了,不要緊,他會永遠記住那片山林。

這些年,神君一次次踏入山林,絕大多數時候,他一無所獲,只偶爾見得一二。戴著法則面具的山靈,歡樂嬉鬧的小崽,還有那個眉開眼笑的自己。

唯有這時,神君才會露出真正的溫柔的神情。

他渴望那樣的生活,渴望回到過往,為此不惜舍棄神位,舍了已有的全部。

如果,早些相遇就好了,遇見那個還活著的山靈。

神君又倒了一杯酒灑在地面,接著自己又灌了幾杯,明明酒不醉人,他卻有些醉了。

他枕著缺了一塊的山林核心:“你再等一等我,等我們的孩子得勝,我就去尋你。”

自身使命尚未完成,天道不許他離開。

早在看見山林過往的那一刻,神君再無繼續往上的念頭,神界之主也好,六界之主也罷,都不是他所求。

就連此刻的神君之位,他也不想要了。這個神位是用帝則的命換來的。

每一次,見到山林核心的缺口,他都忍不住想,若是山靈解開了息壤封印,山林活著,得山林保護的小崽們是不是也可以活著,不至於最終只剩了小白虎孤零零的一個。

神君無意奪取高位,卻又不得不培養接替自己的繼承者。於是,他選了他們唯一幸存的孩子,帝白。

帝山大殿的景象消失了好一會兒,藿小葉仍然緊緊抱著帝則不說話。冷清的大殿和崩塌的山林,使得藿小葉心裏格外難受。

這是一段不同以往的記憶,更是一段帝則永遠無法記起的記憶。

藿小葉望了眼天空,已然猜出偶爾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來自誰。不知多少年後,坐在帝山大殿之上的神君,孤獨又寂寞。

好不容易緩過了情緒,藿小葉瞅瞅正在修煉的小白虎,又瞅瞅別的小崽:“白白的修煉不能放松。”

這孩子註定要走得很遠,不能再偷懶了。

帝則沒問緣由,直接應了一聲好。

接下來的日子,白白忙碌萬分,修為增加的同時,自身命數也在應驗。修為越高,身邊人面臨的意外威脅越大。

小梧桐主枝斷裂,凰凰禿了毛,小黑蛇化蛟被打斷,玄龜的占蔔龜甲又不受控制的冒出兇卦。

一重又一重的打擊,剛剛奮起的小白虎無心修煉,下巴枕著交疊的爪子,沒精打采的趴在小山坡發呆。

小梧桐作為最早來到家裏的小崽,他修為不高,卻積極擔起了哥哥的重任。他晃了晃要斷不斷的主枝,咬緊牙關把斷裂的主枝徹底折斷丟掉。

迎上小白虎詫異的眼神,小梧桐一邊痛得呲牙咧嘴一邊說:“以前身體不好,枝幹細細的,我早就想換了。我會長出粗壯的枝條,比現在的更好。”

一旁,凰凰連連點頭,禿了毛醜醜的,但失去的絨毛總會再次長出:“最近又是換毛的季節,每換一次羽毛就堅韌幾分。鳳羽威力可大了,到時候,我送你們幾根火焰鳳羽防身。”

她這是換毛,只是換毛,絕不是莫名其妙禿了長不出來。

小黑蛇化蛟中途被打斷,傷勢不輕,至今臉色蒼白,可小黑蛇根本不放在心上:“我以後要化龍的。蛟而已,有沒有無所謂。”

化蛟沒了就沒了,他丁點兒不在乎。

跟在後面的玄龜正要說話,懷裏的占蔔龜甲再次無聲無息的落下,眼看著又是一個兇卦。

啪的一聲,黑色蛇尾大力抽在龜甲表面要更改卦象,龜甲在半空轉了幾圈,又轉向了兇卦。小黑蛇果斷伸出爪子,猛地把龜甲按在地上,硬是按出了一個吉卦。

面對這一幕,玄龜啞然失笑,他朝著瞪大了眼的小白虎揮揮手:“你瞧,是吉卦。我現在的蔔算,吉卦也會應驗,肯定有好事要發生來。”

小白虎看了看他們,仍有些遲疑:“可是……”

小黑蛇不耐煩的用尾巴尖戳著地面的龜甲:“哪來那麽多的可是,該修煉了,快點兒。”

說完,就朝著自己的試煉場地過去。

小梧桐拍了拍小白虎的肩膀,晃著剩餘的枝葉陪著凰凰到處玩,玄龜也說道:“來吧,我背你過去。”

小時候,一直是他馱著白白和小黑四處跑。

小白虎想了想,任由玄龜背著自己,慢慢走向試煉場地。

他默默握緊小爪子,越是意外頻發,越要擁有強悍的實力,把所有意外撕得粉碎,身邊人就不會受到傷害。

能力不濟,偏又浪費了太多時間,他以後要加倍努力。

藿小葉和帝則站在不遠處,任由小家夥們自行解決當前困難。孩子們在成長,他們會護著彼此,會越來越勇敢,在這條路越走越遠。

全家都在前行,藿小葉自然也要加快速度,修補完成“緣”字石頭,為自己解惑,他在意的“緣”字石頭裏到底有什麽。

按照山林目前的覆蘇程度,帝則要化形脫離這裏的束縛相當困難,藿小葉需要一個指引,提示自己如何破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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